工人日报-中工网记者 陈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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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温来袭，空调清洗工、家电维修工等群体置身高温作业环境，“汗流浃背”成为常态。他们能否领取高温补贴？受访专家表示，如果平台、第三方企业对网约工进行支配性劳动管理则双方认定为劳动关系，需要支付高温津贴。而对于灵活就业者，专家建议，劳动保障措施要逐渐扩大覆盖范围，为他们撑起“遮阳伞”。
“每天工作12个小时，清洗十三四台空调，工装湿了一遍又一遍，结出了盐花。”6月15日晚，来自湖北武汉的网约空调清洗工王师傅告诉记者，自上个月开始，订单明显增多。
近日，全国多地开启“火炉”模式，一些家庭服务业劳动者也备受“烤”验。根据《防暑降温措施管理办法》规定，用人单位安排劳动者在35℃以上高温天气从事室外露天作业以及不能采取有效措施将工作场所温度降低到33℃以下的，应当向劳动者发放高温津贴，并纳入工资总额。
如今，很多消费者习惯于从网上下单维修、保洁等家庭服务。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劳动者入驻生活服务平台、家庭维修平台以及电商平台的家政板块，在线接单。灵活就业模式下，劳动关系呈现复杂化趋势。高温津贴的“绿荫”能否覆盖到这些网约工？如何更好地保障他们在高温下的权益？
不少网约工“没领过”高温津贴
“什么是高温津贴？”当记者提及这个话题，王师傅一头雾水，表示既没领过也没听说过。记者作出解释后，他告诉记者，自己的工作环境俨然达到了高温津贴的发放标准。
据王师傅介绍，清洗空调虽然在室内，但需要使用家电清洗机，以140℃以上的高温高压蒸汽穿透空调内部，从而达到灭菌效果。“机器一打开就全身冒汗，再加上武汉夏天30℃以上的高温，体感温度远不止发放津贴所要求的33℃。”王师傅说。
去年，为了多接单，王师傅加入了某电商平台的家政板块。他透露，该电商平台将家电维修等业务外包，自己是到外包企业应聘后入职的。当时，公司并未与他签订合同，只是口头约定了分成比例。“我们在平台上自由接单，清洗一台空调收费69元，平台抽成接近60%，我能拿到30元。除此之外，没有提到其他的福利和津贴。”王师傅说。
与王师傅“自由接单”不同，江西九江的兰师傅曾是某家庭维修平台的全职师傅，接受该平台下属网点的管理和考核。而与王师傅相同的是，兰师傅也对高温津贴感到陌生。
2022年3月，兰师傅与平台签订了电子合同，负责九江市柴桑区的家庭维修单子。“从电路检修到门窗维修，再到管道疏通，只要客户下单，我们就要随叫随到。”他向记者表示，每到夏季，维修、清洗空调和冰箱的需求最多。天气闷热，很多师傅连轴转，身体吃不消，网点为他们购买了冰饮料、藿香正气水等防暑降温用品。但截至去年6月兰师傅离职，平台并未发放过现金形式的津贴。而他之前的同事至今也没收到过高温津贴。
记者了解到，随着新就业形态劳动者权益保障网越织越密，高温津贴的“绿荫”已逐渐覆盖到外卖配送等行业，但在网约家庭服务领域，这项出台已久的津贴仍显得“小众”。近日，记者采访了多家平台的网约工，不论是兼职师傅还是全职师傅，均表示未收到高温津贴。
津贴发放以建立劳动关系为前提
家庭服务平台需要向网约工发放高温津贴吗？记者采访了解到，这不能一概而论，需依情况而定。
“高温津贴是对劳动者在高温条件下额外劳动消耗的工资性补偿。按照相关规定，除了工作环境需要满足要求外，劳动者享受高温津贴的前提是与用人单位建立劳动关系。”华东政法大学社会法研究所所长李凌云分析称，如果这些生活服务、家庭维修平台与网约工构成劳动关系，发放高温津贴就是其法定义务；如果平台通过第三方合作企业来用工，且后者与网约工构成了劳动关系，则应该由平台合作企业来支付高温津贴。
那么，新就业形态领域的劳动关系如何判定？中国社会科学院法学研究所研究员王天玉提到，去年底，最高人民法院发布第42批新就业形态劳动争议专题指导性案例，将“支配性劳动管理”作为新就业形态劳动关系认定标准。他进一步解释称，假使平台、第三方企业对网约工的在线时间、接单数量、请假流程等作出限制，实行完整而严格的劳动过程管理，即为支配性劳动管理，二者存在劳动关系；倘若网约工可以自由“出入”平台，按自身能力及时间状况接单，则属于灵活就业，二者不存在劳动关系。
“当下，很多家庭服务行业的网约工属于灵活就业，他们在平台上自由承揽业务，与平台以及外包企业建立劳动关系的比例不高。”王天玉说。
李凌云告诉记者，遇到不构成劳动关系，或是不完全符合确立劳动关系的情形时，目前的法律法规尚无明确条款要求平台及其合作企业向网约工支付高温津贴。“这种情况下，依靠企业自觉发放，可能不太容易。”
探索扩大“高温权益”的覆盖范围
“夏季高温长达4个月，高温津贴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我们还能领到吗？”在采访中，一位网约家具安装师傅向记者道出了期盼。
王天玉表示，对于符合条件且与平台存在劳动关系的网约工，平台必须按照当地规定及时足额发放高温津贴，可以高于地方标准执行，但不得以其他方式抵充。如高温权益受损，劳动者可向劳动监察部门投诉。此外，他提到，广东等地目前已出台相关政策，在劳动关系之外，鼓励平台向灵活就业人员发放高温补助，引导平台对炎热天气下劳动者的额外身体损耗提供一定补偿，这值得其他地区借鉴。
“网约家庭服务行业多为计件付酬，相较于按月发放，更为合理的做法是，在每一单的报酬中包含高温津贴。”关于灵活就业群体高温津贴的发放方式，李凌云建议，可在相关行业推动开展集体协商，由工会代表职工与平台、平台合作企业进行协商，综合考量高温天气所带来的工作环境、劳动强度、工作量等方面的变化，适当提高相关订单的报酬。
随着数字经济和平台经济的发展，用工方式越发灵活多元。王天玉认为，从长远看，劳动保障措施不应局限在劳动关系之内，而是要逐渐扩大覆盖范围。例如，将高温津贴拓展为高温补贴，使之成为符合条件的劳动者在夏季的一般性权益。“这是未来劳动保障制度的一个重要发展方向。”王天玉说。
受访专家认为，保障家庭服务行业网约工的高温权益，除了发放高温津贴之外，平台企业还应采取防暑降温措施，通过优化派单机制、改善作业条件、发放解暑用品等方式，为他们撑起“遮阳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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